旅行是个体力活,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个高危行业。满足也可能变成高负荷,我们需要一个美好的空间去科学的生活、诗意的栖居,以此来帮助自己放松、泄空,去整理记忆,去总结人生,然后为下一次的旅行积蓄充分的力量。德国19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写过一首诗《人,诗意地栖居》,后经海德格尔哲学地阐发为“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几乎成为了所有人的共同向往,恰似乌托邦,亦如桃花源。
荷尔德林在写这首诗的时候贫病交加居无定所,他只是凭借一个诗人的直觉与敏锐,意识到随着科学的发展,工业文明必将使人日渐异化,为了避免被异化,他呼唤人们去寻找回家的路。他在《远景》中再次详细地描述他对于“诗意栖居”的理解: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闪闪发光。那也是夏日空旷的田野,森林显现,带着幽深的形象。自然充满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来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锦绣。
诗意地栖居,即诗意地生活,诗意源于对生活的理解与把握,因此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相同的是她的基调:内心的安详与和谐。时空无涯,生而有限,以有限之生命去对抗无边之时光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忧伤的事情,所以,我们难以避免的沦为或者说本质上本来就是没有安全感的动物,所以,我们需要拥抱,需要爱情,需要群居,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安全的空间来安放不安的灵魂,以对抗某个夜晚忽然不期而至的噩梦。
我一直都很喜欢明朝归有光的那篇《项脊轩记》,其中有云:“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簌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归有光家境贫寒,连所读之书都大多是借来的,但他这种悄然中的“诗意地栖居”无疑有着一种难得的静雅之美。年轻时的林语堂带着妻子廖翠凤颠沛流离辗转于各国,他们经常穷得买不起一张电影票,却还是坚持时常去图书馆借回一堆书,两人守灯夜读,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青衫点墨晨画竹,乐趣自在其中。林语堂说,只要”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月”,他们就“不亦快哉”!
这样的状态亦我所愿:择青山而居,枕溪水而眠,有宅有园,花草葳蕤。
所以,你完全能够理解我在见到逸景营地时的那份欣喜。
在拍完雾锁小东江后,我们沿水而上,至东江湖,弃车换舟,乘风破浪,登兜帅岛,再换岛上酒店的电瓶车,直向青山更青处行进。通往营区的道路未做硬化处理,显露着粗粝的大地本色,两侧植物茂盛,以霸道的主人之态恣意地舒展着身姿,将电瓶车身拍得噼里啪啦响,人类的骄傲被直接打压,不得不迅速收敛了傲慢,收回胳膊放低身姿就差屏声静气了——我们在第一时间被教育需要以敬畏之姿去面对自然。
东江湖的逸景营地其实是一座酒店,我的第一反应是:叫“营地”多少有些迎合时下某些人装B需求的意思,但这种感受在跟该酒店负责人金sir进行过一场相对深度的闲谈后被彻底推翻,我不得不承认:坚持装B到极致,其实也是一种真诚。
这座背山面湖的酒店依山势而建,前有幽幽东江湖水,后靠苍翠一座茶园,以鸟类命名的木质独栋别墅如点点音符错落在青山绿水之间,以毫无违和感的姿势与山水融为一体,仿佛天然是长在那里的。
几乎每座房子的阳台或者院落中都有一个圆形的浴缸,最美的体验莫过于在深沉的夜色里,将身子浸入水中,仰望璀璨的星空,心中会抑不住地去呼应康德的那句喟叹: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
当文艺让步于物质,当生命中的绿色丛林被水泥森林所取代,我们需要有一处离城不离尘的所在稍作停留,让几乎从不停歇的肉体稍作缓缓行,去等一等我们的灵魂。
金Sir骄傲地说,我们不是在做酒店,我们是在创造并推广一种回归式的生活方式。
让身回归自然,让心回复安宁。不是逃避,只为诗意栖居。恰如吴越王钱镠寄其夫人书,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短短八字,道尽百情。
评论